1998年的夏天,重慶長江邊上一座古老小鎮(zhèn)的衛(wèi)生所里,傳出一生嘹亮的哭喊,我出生了。聽我母親說,當(dāng)時我奶奶抱著我嘴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。
2000年的中國正處于經(jīng)濟(jì)騰飛的前期,各個行業(yè)欣欣向榮,需要大量的青壯年投身于發(fā)展中,在這樣的浪潮下,我的父母把我交給了爺爺奶奶撫養(yǎng),他們則前往很遠(yuǎn)的城市打工。奶奶跟我說,爸媽走的那天我在她懷里哭得很傷心。
時間就像那滾滾長江,你只能跟隨它一起奔跑,卻無法讓它停下,哪怕一刻。我漸漸到了可以上小學(xué)的年紀(jì),也開始記事了,還記得那天陽光很好,風(fēng)吹在身上很舒服,奶奶告訴我“滔滔,你是大孩子了哦,今天就要開始上學(xué),一定要多讀點書,以后考上大學(xué),奶奶就給你沿街放鞭炮”,“好呀好呀,那一定要放很多鞭炮哦”我背著新書包很開心地答道,可是下一刻我就體會到了記事以來第一次離別的痛苦,被老師拉著,不斷看著奶奶越走越遠(yuǎn)的身影嚎啕大哭。后來才知道奶奶在校門偷偷地看著我,一直到我進(jìn)了教室,她才放開手里攥著已經(jīng)變形的竹簍背帶。
孩子的成長,就和地里的莊稼一樣,一個春天就長得老高。我記得第一次吃豆花兒飯是在一次趕集,奶奶牽著我去集市上買菜,結(jié)果剛走一個小時我那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,隨后奶奶就帶我先去一家豆花兒飯餐館坐下,看著大鐵鍋里熱騰騰的“白團(tuán)團(tuán)”,我心里充滿了好奇,不斷地問奶奶這個怎么做的,奶奶耐心地給我說“就是把豆子放到石磨里磨成粉漿,再裝在白布里壓干,然后掛在樹上晾一晚,第二天就可以做來吃啦”,“那回家你做給我吃好不好?”,“好~”奶奶輕輕地摸著我的頭道。等豆花兒端上來,我狼吞虎咽地吃著,這第一次品嘗的感覺是甜甜的,就和吃了“糖人兒”一樣。
在之后的日子里,我吃過很多次豆花兒飯,早就覺得稀疏平常,甚至有點乏味。直到我父母把我接到大城市里上中學(xué)的那天,奶奶提前一天晚上就把豆子磨好晾干,就等這天做給我吃,只是這次奶奶沒有吃一口,就靜靜地看著我大口刨飯,可能是我還小根本就沒想過會離開,只覺得和以前上學(xué)一樣,只不過這回要坐大巴車上下學(xué)罷了。等到我坐在位置上,隔著玻璃看著奶奶時,才覺得眼睛和心口都酸酸的,不知道是不是蘸料里醋放得太多了。
又是一個艷陽天,“劉工劉工,快來這邊看下,邊坡挖好了”,“好的,稍等。我看下管廊鋼筋綁扎”,“劉工~”。自2020年畢業(yè),這是我在中交二航局的第二年,對于工程人來說,這樣繁忙的情況早已是家常便飯。到了中午,正準(zhǔn)備出發(fā)回項目部的我,接到了奶奶的電話,我很詫異卻也很自然地聊起了天。“滔滔,你好久回來我給你做豆花兒飯吃”,我隨意地答道“要得,近期我就回來”,“還要帶上你女朋友哦,讓奶奶也看看”,“那肯定要帶給奶奶看,好的”。等我見到奶奶是在年后了,看著她曾經(jīng)還算黑的頭發(fā)變得銀白,臉上的皺紋更深了,我突然心里咯噔一下,原來奶奶也會變老。這次回來我沒有提前告訴奶奶,到了飯點我們就去了小時候那家餐館,換了地方,不過還是那個老板。我一邊介紹我女朋友,一邊給奶奶夾菜,奶奶就和從前一樣看著我們吃得很開心。豆花兒確實還是甜甜的,不過感覺比以前多了一些“苦”味兒。
小時候的我只想快些長大,以為長大了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喜歡的事,吃遍父母不讓吃的零食,可是長大以后,卻又希望時間變得慢些,希望父母的臉上少掛些皺紋,希望奶奶不要彎了腰。每當(dāng)我想擋住這奔騰的時間,卻只是被沖到更遠(yuǎn)。我想我能做到的就是做好自己,把握當(dāng)下,努力工作,但也不忘了常回家看看。(劉偉豪)